星期六, 1月 21

走近日本核難民:禁區空曠街道寵物遊蕩(圖)



3月11日災難過後,居住在核電站附近的數万民眾在政府要求下撤離,如今他們的足跡已凝結在泥土中。
兩條狗在大熊町空曠的街道上打鬧。災​​難剛發生後的那段時間裡,禁區裡滿是到處遊蕩的牲畜和寵物:牛、豬、山羊、狗、貓,甚至還有鴕鳥。志願救援人員常避開巡邏的警察、越過路障,把一些寵物聚集到一起進行消毒,然後把它們歸還主人,同時給無主的寵物餵些食物。但由於飢餓和疾病,到仲夏時分一些寵物已經死去。
日本人早上起床後通常會把床鋪疊好收進櫥櫃,但3月12日黎明之前在電視新聞發布會發出的疏散指令催促下,他們來不及把家中收拾停當就匆匆撤離。這間臥室位於大熊町,距離出事故的核電站不到5公里。該地區政府官員向東京電力公司發起控訴,稱他們沒有盡到向居民發出災難預警的義務。
日本經常進行疏散演習,因此當3月份災難真正將臨時,孩子們都知道該怎麼做——而且想當然地以為地以為過不了幾天就回來。如今距離學生們撤離已有數月時間,只有孩子們的皮書包還留在教室櫥櫃裡,這些書包每個價值可達幾百美元,是日本孩子最貴重也最珍惜的所有物——它們的主人可能再也不會回來將它們取走了。
6月8日,廣野町的一個體育館裡,身穿防護服的居民正聽人們向他們介紹注意事項,之後他們將在專人護送之下回到家中,取回幾樣小物品。(巴士上沒有擱置大件物品的空間。)一名當地官員稱,儘管來的路上戒備森嚴,但在排除污染的過程中(處理鞋套、防護服、帽子和口罩,並對人們進行放射物排查),所有人和物品都被放了一馬。
攝影:戴維·古滕費爾德DAVID GUTTENFELDER


撰文:露西爾· 克拉夫特LUCILLE CRAFT


翻譯:陳昊


放眼望去,浪江町似乎一切正常,這或許是此地最令人心痛的一點。藍綠色的草地茂盛生長,緩緩流動的高瀨川和請戶川在太陽的照耀下閃爍著光芒,理髮店、火車站和煎肉餐廳都似乎隨時準備接待來客。與北部海岸浩劫後的滿目瘡痍相比,這裡簡直是另一個世界。在宮城縣和岩手縣,衝到岸邊的鐘錶上的時間停止在下午3 :15,正是海嘯吞噬座座城鎮的時刻;而在浪江町,鐘錶的指針仍在滴答走動。


政府把距福島第一核電站20公里內的區域劃為禁入區,有兩市、五町和兩村的部分或全部區域位於該區內,浪江町便是其中之一。如同其他位於核輻射隔離區內的地方一樣,浪江町從本質上來說已不復存在,其2.1萬居民中的7500個已經流落至日本各地,還有1.35萬個住在福島地區臨時搭建的住所裡。這場自切爾諾貝利以來世界最嚴重的核洩漏事故導致7萬人流離失所,淪為“核難民”,浪江町的民眾們也難逃此厄運。


浪江町真正意義上的滅亡在3月11日地震來襲後的幾個小時內就已經開始。


浪江町形狀似領結,從福島第一核電站向西北方向延伸。民眾們從電視上和當地官員口中得知有關核洩漏事故的消息後,紛紛開車逃往領結中部的高地。向山區逃命是日本人在數百年來與海嘯鬥爭的經驗中養成的求生本能,但這次,事實證明這種策略十分不合時宜。逃難的人們一頭扎進攜帶著放射性碎片的煙雲,他們在缺乏食物供給的情況下住在擁擠的避難棚中,直到3月15日,又一場爆炸發生後,他們被迫向更西面的二本松市逃去。




74歲的三平信子正在自己的硬紙板屋子裡吃晚飯,她的這個“家”就搭在郡山市的福島大調色板會展中心。“裡面太悶熱,所以我就挖了個洞。”她說。核事故發生後的幾個月裡,數千難民就住在旅館、學校和其他公共避難所中搭起的這種紙殼房屋裡。三平信子後來搬入一套小公寓,但她一直掛念往日里自己與丈夫在核電站以南的富岡町種植的稻田。
一個疏散出來的居民正在自己搭建在大調色板會展中心的臨時居所中休憩。擁擠的緊急避難所缺乏隱私性,而且也加快了疾病傳播的速度。年長的居民一輩子居住在鄰里關係緊張的社區中,所以通常不願搬入與親友遠離的臨時居所。社會工作者正努力避免老人因孤獨感而大批死亡。
背上紋有圖案的井出豐生今年69歲,是少數對日本軍方在大調色板會展中心外設立的洗浴設施加以利用的人之一。風趣幽默的井出在核電站工作了一輩子,他表示自己深深懷念往日的家園:“那裡現在沒水沒電,如果有的話,我早就回去了,管它有沒有輻射,我今天就回去,我可沒法住在陌生人的地界上。
核輻射區的這戶人家裡,裝有家庭成員肖像的相框在地震中移位並破碎。在日本,許多家庭把祖先的照片掛在屋中,以此表示對先人的緬懷。照片下方通常會有個佛龕,家人在佛龕中焚香,並向逝去的亡靈祈禱。如今人們俯瞰著的座座房屋中都已空無一人。
  日本大眾雜誌《文藝春秋》7月刊把浪江町形容為“遭遺忘的城鎮”,因為這裡的人們一直沒有接到官方要求撤離的指示,即便是1號和3號機組氫氣洩漏引起的爆炸把有毒顆粒噴灑到福島各地時,浪江町也沒有接到任何通知。


居民們偶爾會套上白色防護服和口罩,由大巴車運回禁區搶救出一些貴重物品,同時查看一下自己的房子。旅程很短暫——通常只有兩三個小時,為的是將暴露在核輻射中的時間縮到最短。今年7月26日,當清水順子和清水諭吉回到家中時,卻只是不知所措地在寬敞的房間裡緩慢踱步。清水夫婦與兒子一家住在一起,還有個兩歲大的孫子。


62歲的諭吉一面望著自己心愛的花園(如今已是雜草叢生),一面給窗戶貼上封條。59歲的順子拂去佛龕上的灰塵,收拾起幾樣允許帶出禁區的小東西:照片、中草藥和女兒的和服。她把祖先的牌位留下沒有帶走。“再也沒有別人能保衛我們的家了。”她說。


浪江町政府流亡至二本松市的臨時辦公場所,官員們仍在頒發出生證明、記錄漸行漸遠的居民們的行踪,並向專家諮詢有關放射性銫的信息——正是這種元素導致浪江町222平方公里的土地無法居住。


薄暮的柔光為鬧市區街景染上溫暖色澤之時,海上吹來的微風翻動我們身上讓人透不過氣來的防護服。就在這短短的一刻內,我們得以忘卻就在沿著6號公路向前幾公里的地方,蓋革計數器探測出的輻射強度已達正常水平的600倍。清水諭吉原先在這裡種稻並從事建築行業,如今只能哀傷地環視自己心愛卻已了無生氣的家園:“在這裡生活真的就那麼不安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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